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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哭能笑、敢愛敢恨,真真實實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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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好奇的眼光閃動,探索世界的興致勇於奔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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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小老師聚在一起,無論原來的話題是什麼,最後都會歸於他們「日夜之所思」──人家是言必稱堯舜,他們是言必稱小孩。有家長說,這些老師是以「生命」在教孩子,我想就是這個意思。但我還有更進一步的期望,期望他們也能言必稱「學問」,換句話說,做為一個教育者,不止是要愛小孩,還要愛知識。

學校,即使是小學,也是一個「學術」機構;學術機構裡,應該要有學術的氣氛──校園裡只聽見談論服飾和髮型,那就叫做「斯文掃地」;但是只談論小孩,我也還嫌不夠。

所以,我們就開始嚐試扭轉這個局勢。一開始,是先從教師進修入手;每個禮拜一次的教師進修,大家合起來讀「硬書」。我還記得當時讀了很多奇怪的東西,包括「混沌中的秩序」,是講熱力學和混沌理論的,還有「人論」,是關於符號哲學的;不用說,效果實在是有限,因為和每一個人既有的背景相差太多了。後來我也試著每週給他們講一次數學,挑一些有趣的題目,像是非歐幾何 [註],或其它科學史上重要的議題;結果呢?是大家很有興趣,但只限於上進修課的時候,下了課,他們又回到原來的世界去了。

後來我又提議,每個人就自己大學時代的專長,挑一個最有心得的題目,提出報告,讓其它領域的人發問。就是在這個時候,我發現這一節一開始所說的「台灣教育的成功」,成功的把每一個人求知的胃口都弄壞了。森小這一群來自各大學的高材生,和我後來在台大教育學程裡所看到的一樣,基本上,對於自己本系所學的東西,其實是不甚了然的;不甚了然還沒有什麼關係,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並沒有真正的興趣。

本來以為談論他們熟悉的領域,比較能激發對知識的興趣;結果恰恰相反,一旦提起從前之所學,他們也就「回到從前」,恢復為一個標準的優秀大學生的模樣,一味的回憶書上說了什麼,老師教了什麼,既沒有自己的意見,也看不到一個學習或思考者的角色,弄到最後,幾乎連「園丁」的面貌都快消失了。

我想,還是要從現有的基礎下手才對。現有的基礎是什麼呢?就是,他們真的疼愛小孩。那麼,就直接從要教給小孩的知性內容開始。於是,大家合起來討論教學的內容;每一件事都追根究底,絕不無條件的接受既定的說法。例如,物質為什麼有三態,而不是四態或兩態?;或者,蘭嶼原住民的房子為什麼要建在地下?(不僅是為了防颱而已,還有排水系統的考慮);或者,霉菌的菌絲為什麼不叫做「根」?(而「根」又意謂著什麼,包括小說裡「尋根」的根,和植物「氣根」的根);或者,羅蜜歐到底是怎麼吻了茱麗葉的?

這麼一來,事情立即有了變化,校園裡的話題,已經慢慢的轉向了;每次去森小,或和他們見面,大家談論的,竟常常都是各式各樣的「學問」。而如我所料的,小孩子的生活也受到了影響:有一次我們教師群討論了地球自轉的「故事」,也就是伽里略和同時代的人爭辯的過程;過了沒幾天,小孩子之間就「流行」觀察自由落體,想要看東西由高處落下來,落點是不是會稍稍偏西。這當然是有一位老師和孩子聊天的時候,有了這樣的對話:「你相信地球在自轉嗎?」「當然相信」;「那麼你跳起來再落下,為什麼還會落在原來的地方呢?」(這正是當時的「學問家」質問伽里略的話)。

杜威說的「教育即生活」,常常被誤解為「要教給小孩生活技能」,或「要根據生活經驗來教小孩」;但我一直很懷疑,照這樣的主張,我們什麼時候才能教小孩那些超越日常生活的偉大「思想」呢?看到森小轉變成現在的樣子,我想,這也許才是杜威的原意:不僅是要從生活經驗中引出知識來,也要改變既有的生活樣式,使它更為知性。

但是,教育要達到這樣一種狀態,卻不能直接從學生的一方著手,更重要的是,要改變教師的生活。去年(1997)暑假,基金會同仁和森小教師一塊兒出國進修(這是每年一度的例行活動),因為機票被旅行社壟斷,我們「一怒」之下,決定搭船。深夜的海上什麼都看不見,只有帶著水花的風,和風中船身沒完沒了的搖晃。我到甲板上走一圈,聽到一群人聚在那兒談論海水為什麼是藍的;但我暈的受不了,回去船倉躺著,清晨再上甲板的時候,他們已經換了話題,這時談的是:鯨魚為什麼要噴氣?

我把這稱為「愛智的生活」。愛智的生活,不僅僅是為了教育,也為了更有意思的活著。人活著,除了掙得溫飽,追求理想,難道不想「知道個究竟」嗎?人生的「究竟」也許不是我們可以知道的,但小小的好奇心,不是應該常常伴隨著我們的生活嗎?

也是因為這樣的原故,我相信不只是教育者,任何人都可以過一種「愛智的生活」。而我在基金會的同仁,每天忙於「教育改革」,可以說是「摩頂放踵,席不暇暖」的了,但他們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呢?我不太相信隨便誰都可以「燃燒自己,照亮別人」,倒不是有沒有奉獻精神或犧牲勇氣的問題,問題是,乾枯的生活,貧乏的思想,有什麼可以燃燒的呢?

這就是那一天日蝕的時候,我為什麼要奔去基金會的原故了。那麼好的機會,老天爺把祂的太陽自動送上門來「讓我們玩」,怎麼能夠平白放棄呢?在「看太陽的方法」裡,我所經歷的,就是一群大人像小孩一樣「玩」,玩的很快樂,不止是玩了太陽,也玩了「針孔成像」的道理。針孔成像的道理,在中小學裡是標準教材,因而也是大家深感「戒懼」的東西,但是,那是因為在學校裡,他們不准我們真的「玩」啊!(比如說,並不鼓勵改變針孔的形狀,或與牆壁的距離,只是叫人觀看臘燭的倒影。)

愛智的生活,我想,就是愛玩的生活。


原文出自《森林小徑到椰林大道》天下文化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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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愛智愛玩的生活,是森林小學的喜愛與主張,是我們對教師的想像與希盼。
2018人本教育師資培訓就要開始,我們想要號召一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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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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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士誠

每年,當我站在銜接營的國文課堂裡,心中總有點不踏實。我們籌辦銜接營,當然準備了許多材料,要與孩子分享;但孩子百百種,他們所面對的「銜接」難題似乎也該各自不同,我們要怎麼確定已經備好的材料,能不能接住孩子的困難?

因此在課前,我總會問他們:你們覺得國小和國中的國文課,什麼差最多?讓你覺得最難?他們的回答當然不只一項,但最常出現的答案卻是年年相同。你猜,那是什麼?

沒錯,就是「文言文」。

孩子們如此回答,或許是我們的幸運。銜接營的國文課程,確實是以文言文為主要教材;備課內容與孩子的擔憂一致,我們上起課來,還不得心應手?然而,我們心裡卻沒有半點高興;畢竟,這所謂的「幸運」,是建立在種種「不幸」之上的。

 

▶ 文言文為何那麼難?

問孩子為什麼覺得文言文困難?他們的答覆毫不令人意外:「明明都是中文字,串在一起卻怎樣也看不懂,還不難嗎?」再問,看不懂怎麼辦?「背註釋啊!背題解啊!」背得完嗎?文言課文很多耶!「那就背多少算多少吧…」這樣背,有什麼意思?「那有什麼辦法?要考試啊!」

光是想像一下讀文言文的過程,孩子們似乎就預見了自己一背再背背不完的命運。也難怪他們總要問:「讀那些古人講的東西要幹嘛?現在誰還那麼說話?」

課本裡的文言文章,多半經歷了千百年來眾人的篩選、淘洗,說是古人智慧的結晶其實不為過;可是到了現代,卻淪為死記硬背以應付考試的材料,也就少有孩子真正體會到其中的微言大義--背都來不及了,哪來的時間想它在講什麼?

對孩子而言,這是一種不幸:被文言文壓得喘不過氣來。對古典文學而言,這也是一種不幸:沒人有餘裕感受它的美好。對國文教學而言,這更是一種不幸:教國文,本該讓學生懂得文字的力量、文學的精彩,但學生卻只感受到了壓迫的力量、考試的「精彩」--就教學來說,還有比這更不幸的嗎?
怎麼辦?

古人已逝,不會說話,但孩子會;並且,古文留了下來,就在孩子眼前。所以我們主張,鼓勵孩子對課本上的那些文言文發出猜想、提出疑問,主動與古人對話。

聽起來很空泛?那就舉個例來說明吧!

 

▶ 幾個方法,幫你「猜」懂文言文

銜接營的課堂上,我們帶著孩子讀《論語》學而篇的第一章:
學而時習之,不亦悅乎;
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
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

孩子們一開始就碰到了困難:學、習、亦、悅這些字都好懂,但「時」是什麼意思啊?如果是在學校裡,這時老師就會要孩子背註釋了;但在銜接營,文章都不附註釋。

我們提供孩子幾個方法,幫他們排除困難:

首先,看不懂,就大膽地猜。孩子這可樂了,恐怕是從沒有人告訴他們,文意可以用猜的;他們紛紛提出意見:有時、當時、時常…孩子們說是猜,可是絕非胡猜一氣,而是以他們過去建立的中文語感為基礎。

然後,對照上下文,看看這猜出來的意思,放在句子裡順不順。才一下下,孩子們就指出「學習而當時復習」聽起來實在不太對頭,可以說根本就不通順。那麼,「時」的意思多半不會是「當時」。

接下來,試著想像具體情境,思考那個意思用在現實情境裡,是否合理。比如,「學習而有時復習,不也很高興嗎?」這句話合不合理?我提醒,說話的人是孔子,他是以老師的身份跟學生說這句話的。很快地,就有孩子表示:「哪有老師會跟學生說『有時』復習就很高興的?老師一定希望學生常常復習啊!」大家聽了都笑出聲來,看樣子,人人都同意老師的「惡形惡狀」不分古今。

兩三下工夫,孩子們就正確地解出「時」字的意思應該是「時常」。猜想→看上下文→建立具體情境;來回個幾次,孩子便把兩千多年前的文字意思解出來了--而且不用背註釋!

而,來回檢視猜想的過程裡,孩子就反覆讀了許多次文章,對其行文理路、語氣逐漸熟悉。透過猜想,孩子們其實也細細體會了文章。

 

▶ 涵咏古文的情境,重建古人的面目

接著,我們鼓勵孩子對文章提問。同時再一次提醒:提問時,請試著具體地想像孔子當年對著學生講那些話的情境;當孔子那麼說,有沒有哪裡怪怪的?

隔了一會兒,有孩子說:「孔子明明就是要學生常常復習,幹嘛不直接講,要說什麼『不也是很高興嗎』,繞來繞去!」對啊,為什麼要繞個彎來「要求」學生?我請大家一起猜想這個問題。

「孔子很孬啊,連學生都不敢罵!」「他是不想罵吧?」「為什麼不想罵?啊,因為學生很有錢,他怕學生跑掉?」「還是說,他對學生本來就很好?」「他可能是覺得讓學生自己想比較好,就不直接講。」「那麼,除了希望學生讀書,他還有要暗示學生什麼嗎?」「他要是不那麼講,還可能怎麼講?」孩子們的每一個猜測,都描繪出一個孔子;姑且不管哪個孔子才是真孔子-那或許永遠也沒有答案-無論如何,孩子已經開始在腦袋裡建構孔子的形象,孔子不再是那個道貌岸然的「先賢」,而更是個一言一行都很有意思的、有血有肉的「人」。並且,孩子們開始會想,那個人、在那個情境、說的那句話,有什麼言外之義?文章為何要那樣寫,而不是這樣寫?

 

▶ 真正斷裂的是語文教學,不是孩子的學習

我們要告訴孩子:文言文其實沒那麼難,善加猜想、仔細觀察上下文、建立情境,文言文不只可解,還可想--可以在白話文之外,提供更多思考的材料。

話說回來,無論學的是白話文或文言文,學語文,不就該思考那字裡行間的寓義嗎?不就該善加體會作者的用心嗎?甚至,進一步地,不就該學著-如同那些精彩的文學作品-表達得更精準、更有層次嗎?但如今的語文教學,卻往往把學習化約成必須背了又背的題解註釋,要求孩子應付那考了又考的考試,這難道不是在正軌上偏了又偏?

如此說來,真正該被銜接的,不是孩子的語文學習,而是現行的語文教學!

 

 

 

 

 

 

 

 

 

 

 

☛ 本文原載於《人本教育札記》第 326 期
☛ 圖片來源/人本資料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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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否也覺得傳統教育彷彿一團糾纏不清的死結?難道除了身陷其中無法自拔;或是逃到他處另尋桃花源之外,沒有第三種解法嗎?
傳說中,亞歷山大帝面對無人能解的戈迪斯繩結Gordius knot,用了人們從未想過的解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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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鄭谷苑  
《分成兩半的子爵》(時報出版)是義大利作家—卡爾維諾小說三部曲《我們的祖先》的第一部。

卡爾維諾的故事常常很誇張,但有說服力。

德拉壩的梅達多子爵上戰場,參加對土耳其的戰爭。梅達多從來沒有打過仗,不知道只能從後面或側面接近砲口,他直接從正面走向土耳其軍隊,挺身站在砲口正前方,拔出劍,認為可以把掌砲的兩人嚇跑。沒想到砲一響,他就被轟到半空中了。

身體只剩下右半邊,但沒有死。只剩下一隻手、一條腿、一隻眼睛、一隻耳朵、一片臉頰、半個鼻子、半張嘴、半個下巴,以及一半額頭的梅達多子爵被擔架抬回了故鄉。因為只剩半個人,他堅持只付一半的運費。  

這一半,邪惡;那一半,美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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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史英

  〈賣油翁〉實在是很精采的小品文章,歐陽修竟然能用那麼少的字,傳達那麼多東西,實在令人驚奇。不過,更令人驚奇的是,各個版本的教科書,竟一無例外地都認為主旨是「熟能生巧」,頂多再加上「不可自矜」;但任何正常人看了 (參見所附原文),不都覺得這是平民百姓對達官貴人的「打臉文」嗎?重點應該是在突顯庶民智慧,或人的普遍價值,怎麼會變成「教訓文」呢?(〈賣油翁〉原文請見文末)

以下,我們要透過探討這一課的教法,來彰顯兩個重要的「方法學」;同時對一般教科書提出評論,特別是關於他們褻瀆先賢,妄刪古文 (又不說明)這一點。為了節省篇幅起見,我們只提出課堂討論的各個問題,以及可能的討論方向;至於教學的細部流程,或課堂進行的各種手法,就留給讀者自行發揮。


方法學

在理解、澄清、甚至是建構一個概念的時候,或是要思考一個「為什麼」的問題的時候,有一個簡便的方法,就是「從它的對立面去想」--以下我們把這個稱為「法一」。這個道理其實很簡單,卡爾.波普曾說過:「凡有所主張,必然是有所反對」;那麼從反對的那一面去看,必然大大有助於理解那個主張。

例如,想要說明「杯子是什麼」的時候,除了想當然爾的「多圓柱狀,供喝水用」之外,最好也想一下「什麼不是杯子」:我們是根據什麼說水壺不算杯子呢?

這裡涉及「會不會問問題」的問題,就前例而言,並不是每個人都能抓到「對立面」的意思,或想到水壺;所以,關於「提問」也有方法,簡單說就有兩點:首先,要盡量進入「實際的情境」,而不要只停留在抽象的語詞,也就是,喝水不單是喝水,也要把喝水的各種情況帶進來(這樣水壺就自然會出現了)︱以下我們把這個稱為「法二a」;其次,要盡量站在「吐槽(質問,挑戰,找麻煩)」的角度去問,也就是,什麼圓柱狀?不要講到我的腰︱這樣就會想到水桶:做為杯子的對立面,你看,也不輸給水壺︱以下,我們把這個稱為「法二b」。

以上的「法一 (關於理解)、法二 (關於提問)」,其實是培養「批判思考」能力的法寶;學生若能對此略有體悟,就遠比學會一篇古文重要得多。

課堂討論

以下的各個問題,基本上還是有個先後順序,代表了思考的邏輯;而整個文章的「文眼」,應該就在「惟 (但)手熟爾」這個關鍵句,所以應該可以先從它開始。

1.        針對某項精巧的技藝,說「無他,惟手熟爾」,到底是想表達什麼?

我們可以用「法一」來想:既然特別說「沒別的 (無他)」,那就來想「別的」可能是什麼。依照「法二a」,我們來設想各種情境,例如,看了王健民投球,或喬丹射籃,觀眾會說什麼?應該沒有人會說「只是手熟而已」,而應該會提到天賦,教練,訓練方法,資金…等等。

所以,賣油翁給康肅公 (「康肅」是號,本名陳堯咨;他官職不低,故稱「公」以示敬意)「手熟」的評語,意思很明,就是說「沒什麼了不起」,因為,這「只是」、「單純是」、「完全就是」熟練罷了,並不需要特別的天賦,也無須什麼不傳的祕訣…(這個評語是否公正是另一回事,此處我們只探討文意)

2.        「手熟」是什麼意思?

再用「法一」來思考:如果不是「手」熟,那可能是什麼「熟」呢?就「熟」而言,手的對立面會是什麼呢?

依照「法二a」,我們來想一個情境,例如說學英文,我們常會聽到人家說「口到」、「耳到」、「眼到」、「心到」…等等。所以,說「手熟」,就隱含著口,眼,耳,心…等都不那麼重要,或不是關鍵 (當然不是說都不必用到);也就是說,不是「泛指」各方面的熟悉,甚至連「心的熟悉」都不用著。

這樣看來,手熟,就是「只要常常用手摸弄」,甚至是「下意識」(所以無須用心)地摸弄,「摸久也就熟了」之意。這樣一來,手熟就不會等於「苦熟」--我自創「苦熟」這個詞,用來代表歷經「反覆苦練」的「熟悉」;「苦熟」一定是處心積慮,恆心毅力的結果,可以和上述的不知不覺,自然而然的「手熟」做為對比。

但這樣解讀手熟二字,會不會太「尖銳」了?能不能符合本課的脈絡呢?我們可以繼續思考。

3.        賣油翁說自己「倒油入孔」的本事只不過是手熟,這是故做謙虛呢?還是真心認為如此?

這一次,我們用「法二b」,來對賣油翁吐槽:你說你的絕技「只是手熟」,好像都不用苦練,就「手到擒來」,這誰能相信?你這樣說,不怕教壞小孩,從此小孩都不肯苦學了嗎?然後用「法二a」,設想他實際上是怎麼練的。

如果進入「賣油討生活」的實際情境,再依照「法二b」幫賣油翁想想,他可以怎麼吐槽回來:你以為我吃飽了沒事,有那個美國時間去練這個?我可不像康肅公領著國家的薪水,每天在院子裡玩耍。

於是我們會問:難道那不是你每天必做的工作嗎?賣油翁會說:我每天倒油是沒錯,但有必要在葫蘆口上放錢,故意找自己的麻煩嗎?我們會說:你為什麼放錢我不知道,但是,不放錢去練,你怎麼練出這付功夫?賣油翁會說:油是很貴的你總知道吧,如果放錢去練,在練成之前,早就弄得滿地都是油了,我還拿什麼去討生活啊?

看我們楞在那兒答不上話,賣油翁繼續說:我早就告訴你是「惟手熟爾」,你怎麼就不信?我每天往葫蘆口倒油,即使撒出來,也只會撒出一點點,因為葫蘆口沒那麼小啊;然而,久而久之,我的手 (注意,是「手」)越來越穩,有一天忽然發現,咦,葫蘆口已經嫌太大了,我想往左,就可以沿著葫蘆口的左緣倒進去,往右就可以往右,完全都不會撒出來。於是,我靈機一動,就放一個錢上去,哈,不是蓋的,我真的可以從錢孔裡倒油!從此之後,這就是我賣油的附帶表演,還往往可以拿到額外的賞錢!

經過以上的虛擬對話,現在,我們應該可以確定「手熟」以及「惟手熟爾」的意思,就正如前述的解讀;因為,依照賣油翁的實際的經驗,他的解讀當然就只能是如此--而我們正是在解讀他的解讀,因為在文本中,手熟本來就只是從賣油翁嘴裡說出來的話。

4.        看過賣油翁的表演之後,康肅公除了「笑而遣之」之外,還可能有什麼反應?(這個問題本身就是「法一」的結果)

他可能大為敬服,因而延之上座,以便正式請益;也可能出言反駁,和他展開一場辯論;或惱羞成怒,叫人將他亂棒打出。

康肅公看過「倒油入孔」表演之後,如果要反駁他,會提出什麼論據?

依據「法二b」,康肅公會說:倒油是倒油,射箭是射箭,二者不可相提並論;你倒油只是手熟,我射箭的功夫可不是手熟就能得來的。但這只是自己下自己想要的結論,其中並沒有任何「論據」可以說服別人;所以,必須再依「法一」,到手熟的「對立面」再去找找看。

最簡單的,可能是「臂力」的條件(當然眼力可能也很重要)。要拉開一張猛弓,定住瞄準,再放手射出,確實和倒油不同;油是受到重力自然下落,箭若不靠弓卻不會自己飛出。所以,不可以從倒油的手熟,推得射箭也是手熟,因為後者可能還要加上臂力強大的條件。不過,賣油翁如果能從大簍中倒油入孔,以上的辯駁就無法成立了,因為要舉起很重的大簍,再維持雙手的穩定,那可能比拉弓還難。

因為文本裡完全沒有提到這一點,我們可以合理推測,賣油翁「惟手熟爾」的評論,正是因為康肅的弓不夠硬,或看不出康肅的臂力有什麼特別,當然也包括著看不出還有什麼和倒油不同的更厲害的地方--這正是「惟手熟爾」四個字的真義;它的真義絕不會是一般人心裡想的「苦熟才能生巧」。

現在,我們可以進一步推測,或者也正因為康肅自知也是如此,文本中才沒有出現康肅反駁的情節;否則,以他「自矜」的心性,哪會這麼容易就放賣油翁走呢?


1.     針對某項精巧的技藝,說「無他,惟手熟爾」,到底是想表達什麼?


2.     「手熟」是什麼意思?


3.     賣油翁說自己「倒油入孔」的本事只不過是手熟,這是故做謙虛呢?還是真心認為如此?


4.     看過賣油翁的表演之後,康肅公除了「笑而遣之」之外,還可能有什麼反應? (這個問題本身就是「法一」的結果)


5.     康肅公看過「倒油入孔」表演之後,如果要反駁他,會提出什麼論據?(以上五項的討論內容,見本文「上篇」)


6.     對於康肅「笑而遣之」的「笑」和「遣」,可以有怎樣的解釋?

最直接的解釋,承接我們前一個問題的結論「康肅接受了賣油翁的評論,認為自己的箭術真的沒什麼」,所以「笑」只是自嘲;而在自嘲的同時「遣」之,就是叫他快走,別再囉嗦了,以維護自己的面子,說其中仍有一點惱羞成怒的成份大概也不為過。

但也可能他並不是真的以其言為然,只是出於「量大」,不想與一個「老百姓」做口舌之爭(何況人家還真有一項倒油的絕藝?);所以「笑」是表示「不與你計較」,但在「遣」之的時候,就露出他還是有「我在上你在下」的心態。

以上兩種「相反」的解讀,加上從一個極端到另一個極端的之間的各個漸層,似乎已經涵蓋了所有的可能;然而,如果我們再回到「法一」,要求自己從它們的「對立面」去想,那麼還有什麼可能?

還有一種可能是,「笑而遣之」只是一個「做出來」的表面的假相;其實是康肅隱約覺得賣油翁有點莫測高深,或者並非尋常百姓,而是大隱隱於市的荊軻紅拂之屬:「倒油入孔」只是他隨手之舉,真正的道行根本深藏未露。這樣一來,康肅的箭術自高,只是入不了他的法眼,或者暗暗符合他的「道」,所以得到「頷之」的肯定;無論是哪種情況,笑而遣之的「笑」,都是一種「心照不宣」的表示,意思是「我知道了」,但我也知道「不宜說破」︱所以,請入上座你也不會答應,既然如此,只好仍然把你當成一個賣油翁而「遣」之了。

前述這種可能是否真的可能,取決於在康肅的眼中賣油翁到底是怎樣的一個角色,這值得我們進一步從文本中追究。

7.     在歐陽修的筆下,「賣油翁」到底是怎樣一個角色?

如果不是進入康肅的內心觀照,也許永遠也不會想到賣油翁不止是「賣油之翁」而已;然而,這只是我們運用「法一」憑空想像出來的,還是文中自有相關的線索? 讓我們再次依照「法二b」進入實際情境去設想,並依照「法一」用事情的「對立面」來對比歐陽修所描寫的情境。

首先,一個賣油翁放著正經生意不做,卸下擔子看一個「官人」射箭,這就不尋常;一般而言,老百姓都知道沒事最好離做官的遠一點,更何況,他還敢「睨之,久而不去」?這也罷了,如果他能鼓掌叫好,也算是懂得湊趣;然而,他竟在那兒「微微點頭(微頷之)」,這就近於魯迅說的「腹誹」(註一),嘴上不說卻肚子裡議論,在那個封建帝王的時代,誰敢違犯這種「臣罪當誅」的禁忌?

接下來,就是對於「汝亦知射乎?」的質問他不但毫不退縮,還淡淡地回了一句「無他,但手熟爾」,這哪是一個尋常百姓能有的反應?對於康肅公進一步的訓斥「爾安敢輕吾射!」--「汝」字已經改成「爾」,問句已改為驚嘆句,所以是「訓斥」--這次,他甚至不回應,只開始表演倒油的絕技;而表演之後,竟然又重覆一次「唯手熟爾」的「淡話」,還加上「我亦無他」,言下之意是:我「也」跟你一樣的「沒什麼」。試問:哪個尋常百姓敢拿自己「沒什麼」跟做官的比呢?

這樣一個「現實上幾乎不可能存在」的人物,應該是作者刻意設計出來的,那麼,歐陽修的目的到底何在?這就涉及到本文的主旨,值得我們重新思考。

8.     幾乎所有的教科書都認為此文的主旨是在強調「熟能生巧」,一方面鼓勵敗不可餒:「只要多練,一定能成」;一方面勸戒勝不可驕:「爾亦無他,唯手熟爾」。那麼,經過前面各項思考之後,對於教科書所認定的主旨,我們可以有什麼不同的觀點?

經過前面針對文義的種種分析,看起來,歐陽修是故意塑造了一位「得道高人」,把他「打扮」成一個不起眼的賣油翁,又特別讓他把官人搶白一頓;看到這麼生動的一幕,任何人的第一個反應都會是:做官的竟被老百姓「打臉」,還真讓人解氣!雖然你上我下的階級差異是改變不了的,但講到真本領的時候,誰怕誰還很難說!

中國傳統的文人,從來只能服務於封建皇權,苟活於君君臣臣的意識形態之下;然而,做為知識份子,他們對於人之為人的本質,也不是全無感受或關切。從孟子的「說大人則藐之」以降,到司馬遷把遊俠和貨殖寫入歷史,直到羅貫中把孔明神格化,都顯示他們想要「以專業智能,和皇權平坐」的夢想。本文,或者也是在這個脈絡之下寫成的;而文章的主旨,也就很明白的是:絕對不要輕忽平民百姓,民間自有民間的智慧;現實上雖然有「治人」和「治於人」的分別,但每一個人的價值和尊嚴,都應該受到重視。

至於支撐起這整個場景的「手熟說」,是否就是傳統的「熟能生巧」的教訓呢?從文本來看,既然是「以我酌油知之」,重點當然在強調:這是從「賣油營生」的每日工作中,自然而然發展出來的本領(沒有哪個賣油的會自找麻煩故意從錢孔中倒油,參見前面「第三個問題」);也就是說,真本事是在「無所求」的心境下,因為摸久了,才摸出的門道,所以是「唯手熟爾」。表面上看,這說的也是「熟能生巧」,但強調的是「自然熟」 (不刻意)、「純潔熟」(不功利)、「高興熟」 (不苦練)、「水到渠成熟」 (不著急)--一言以蔽之,就是「手」熟、而心裡不熟︱不「熱」啦!

反過來說,如果懷抱某種「志向」,一心做著「熟能生巧」的美夢而刻意苦練,那就不合於這位高人的「道」了︱至於他說康肅的箭術也是「手熟」,是故意諷剌還是對他的謬賞,那就留給康肅自己去咂摸其中的滋味。所以,這文章哪有任何一絲「勵志」或「勸驕」的味道呢?恐怕還和那種「教訓人的嘴臉」恰恰相反吧?


9.     前述的「不同於教科書」的觀點,還有沒有更具體的證據?

證據就在文本之中,可惜被教科書編者給刪掉了。教科書所刪掉的,是全文畫龍點睛的最後一句:「此與莊生所謂解牛斲輪者何異?」(註二);歐陽修正是用這一句話點出:我的賣油翁,是另一個庖丁和輪扁;我寫的故事,是另一個平民和王公的交鋒。

在「解牛」的寓言中,名廚庖丁對文惠君說:「我能順著牛身的自然理路,才可以游刃有餘,不像別人常常要換刀」;在「斲輪(砍木製輪)」的寓言中,名匠輪扁對桓公說:「我的技能是得之於手應之於心,連自己的兒子都無法傳授,可見君王所讀聖人之言,也只是古人的糟粕罷了」。前者講的是「順勢而為」,後者講的是「難以言傳」;二者都是直扣莊子的「自然主義」思想,而且,都是「臣之所好者,道也,進乎技矣(超越技術)」,透過展示君王無法否認的「絕技」,以取得關於某種更高觀點的發言權。

以此看來,賣油翁的「手熟說」要能和此二者相比擬,它就不能只是一般人耳熟能詳的那種「熟能生巧」,而是要呼應某種高超的思維,也就是前文所說的,強調「天然」、「純潔」、「高興」、「水到渠成」的那種「手熟」;反過來說,如果賣油翁的主張竟是傳統上用以「勵志」或「勸驕」的那種「苦練必成式」的「熟能生巧」,那就只是腐儒或酸丁的老生常談,用以教訓子姪則可,哪須寫成官民對話的格局,哪能上到莊周夢蝶的層次呢?

歐陽修在文未特別加上「此與莊生所謂解牛斲輪者何異?」,或者正是擔心後人誤解,把他論道的「高文」,弄成酸腐的「教訓文」;只可惜--這個要再說一次,只可惜被教科書的編者刪掉了。

國文教科書的問題

正如「解牛」、「斲輪」、以及「賣油」的言近旨遠,本文也是藉由「這一課怎麼教」,來探討國文教科書的問題;而不瞞讀者說,在解析「手熟」何以不是一般的「熟能生巧」的時候,以及,對「上尊下卑」做「人本思辯」的時候,想到枉費這麼多唇舌也未必能讓人們明白,本文作者也極度地面臨著輪扁的「難以言傳」的困境。

這事的根源,在於國文教育。我們每一個人,從小上的最多的課,就是國文;而所謂「國文」,所傳達的都是兩千年來科舉制度下那些士代夫階級的封建意識與醬缸文化。尤其令人憂慮的是,國文教育又培養了一批以此謀生者,自詡為過去那些中國文人的「傳人」。

我們一般人雖然也唸了很多「國文」,但由於各人專業領域的不同,多少都要接觸西方文化與當代思潮;只有這些國文的傳人,一直泡在故紙堆、或故紙泡出來的新紙堆裡,完全不必面對時代的變化,久而久之,就喪失了質疑與挑戰的能力:他們幾乎意識不到在專制獨裁之下人們的身份和階級之間的距離,更不會懷疑一個賣油翁怎麼會出現在大官人的後宅,還敢在那兒說三道四;因而也就無法體會作者下筆的用心,和「文以載道」的苦心,以致於硬是把一篇直追莊子的寓言,扭曲到「弟子規」的水準上去。

事情會變成這樣,也和這批「傳人」除了一傳再傳、(被)傳了又傳(人)、之外,別無其它專長有關:如果曾經精熟某種手藝,或者體驗某種創造性的活動,乃至於見識過某種知識與學問的深奧與美妙,他們就會明白,那種勵志和勸驕的「熟能生巧說」不止是酸腐,其實是對於事實的重大扭曲:聽了魯賓斯坦的鋼琴,你會說那是他的雙手「熟能生巧」?懂了愛因斯坦的相對論,你會說那是他的腦袋「熟能生巧」?

專精一門技藝或學問,要有非常多條件的配合,絕不是埋頭苦練就能成功的;對一個年輕人說什麼「熟能生巧」,說得好聽這是鼓勵他敗不可餒,實際上,就是責備他不夠用功,完全忽略他的處境和限制。然而更重要的是,「熟能生巧」這四個字,一舉取消了教師的責任;教學的方法,思想的啟迪,經驗的傳授,適材的引導,凡此種種在教育上最重要的事情,只要用「熟能生巧」一句成語-「傳人」們最喜歡成語-就可以把責任都推到學生身上:你只要練熟或唸熟就可以生巧,所以,不要問我教了你什麼,只要問你熟了沒有!

「傳人」們除了耽溺於教訓後代,他們還擅長於刪改前代:在這一課中刪去最重要的一句話,絕不是特例;從小學到高中各個教科書中,不知有多少選文都遭到變造。而最可惡的是,他們絕不告訴別人,包括不告訴使用這教科書的老師,他們到底動了什麼手腳;這種褻瀆先賢,蹧蹋謬思,侮辱斯文的事情,長久以來就是這些「傳人」所優為之的。而且,毫不意外,這些也是被「傳」下來的:乾隆編四庫全書,大量竄改典籍,靠的都是「聲譽卓著」的所謂「大儒」,更不曾看見哪個「傳人」發過不平之鳴;一直到現在,他們被「傳」的古文到底有多少是偽作,被竄改的有多少,他們也毫不在乎。缺乏批判能力的結果,就是只知道「傳」,卻不問傳的是什麼;從這個角度來看,他們若是不去胡亂解讀古文,那才是怪事呢!

結語

教育改革走到現在,應該是進入實質教學內容的時候了。針對中文,台灣不是無人;相關的學者,各界的文字工作者,以及第一線的國文老師,應該都來檢視這些所謂課本,到底都是些什麼人在編,以及他們到底想把下一代「編」到哪裡去。本文做為一個發端,希望引起更多有識之士的關切。

〈賣油翁〉原文:
陳康肅公堯咨善射,當世無雙 ,公亦以此自矜。嘗射于家圃,有賣油翁釋擔而立,睨之,久而不去。見其發矢十中八九,但微頷之。
康肅問曰:”汝亦知射乎?吾射不亦精乎?”翁曰:”無他, 但手熟爾。”康肅忿然曰:”爾安敢輕吾射!”翁曰:”以我酌油知之。”乃取一葫蘆置于地,以錢覆其口,徐以杓酌油瀝之,自錢孔入,而錢不濕。因曰:”我亦無他,唯手熟爾。”康肅笑而遣之。
此與莊生所謂解牛斫輪者何異?

註一:魯迅「二心集」序:…我試一反省,覺得對於時事,即使未嘗動筆,有時也不免於腹誹,「臣罪當誅兮吾皇聖明」,腹誹就絕不是忠臣的行徑…


註二:「庖丁解牛」見莊子「養生主」篇;「輪扁斲輪」見莊子「天道」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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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史英

一個偶然的機會裡,有幸和一些追求「體制外教育」的朋友相聚;會中既有對話,亦有機峰,隨性談去,卻意外地又牽扯出一課國文的教學。我心想,最近不知是怎地,竟被國文上了身。

事情是這樣的:談起現在的國中小,大家當然是嘖有煩言,我於是說:「所以我們帶著小孩出走,到底是躲避現實呢?還是追求理想呢?」馬上有人回應:「這不是同一件事嗎?丟掉這個,就是為了那個;若不是心中有那個,又何必丟掉現成的這個?」另一人說得更白:「對啊,你為什麼要用二分法,逼我們在『躲避』和『追求』之間只能選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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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謝淑美/人本教育基金會副執行長兼森林小學生活主任

 

人本的朋友好:

長久以來,我一直很煩腦老大(小五)和老二(小三)的相處問題。老大小時候,是給阿嬤整天帶的,直到唸小學時才帶回來,所以,我對他總是有一份虧欠感,但在兄弟之間,我又希望能做到公平的對待,可是我常因為不知如何拿捏分寸,反而造成更多的衝突,例如︰

有一天,弟弟在客廳寫功課,我想這是可以和哥哥培養感情的好機會,就進房間和哥哥玩起搔癢的遊戲,由於平常很少有這樣的機會,我們玩得很瘋。在外頭寫功課的弟弟禁不住好奇進來看了二次,最後一次,他說他功課不會寫,要我去教他,哥哥很生氣地罵弟弟,叫他走開,弟弟在外面一直喊:「媽媽,你快點來教我…」,我跟哥哥說:「我先去教弟弟,一下就回來。」哥哥竟說:「你去啊!去啊!反正我已經習慣了!」此時,弟弟已經在外面哭得呼天搶地!這句話讓我的情緒失控,開始罵孩子,說他們怎麼不體諒做媽媽的,罵了幾分鐘,驚覺自己這麼做沒有幫助,便立即停止,但生氣的情緒怎麼也平復不下來…

我希望能和解兄弟二人的不愉快,但每次當哥哥說出類似的話來,我就會有情緒…對待小孩,形式上不是應該要公平嗎?我到底應該怎麼做才對呢?

 

 

 親愛的媽媽:

從你的來信,可以感受到你很希望能疼到孩子,尤其是老大,可是又受不了孩子們彼此間的爭鬥與索討,弄得給「愛」也不是(一給兩個就要吵),不給「愛」也不是(會有虧欠感)。其實,最好的方式就是—兩個都要愛夠;彌補老大的方式,並不是從老二那邊苛扣(或多疼老大一些),而是兩個都要個別愛夠,否則他們兩個是絕無寧日的。

怎麼做呢?以下幾個方案提供給你參考:

一、坦率面對歉疚,為孩子說成長故事:

         你會覺得歉疚,一定有原因的,如果不能把它正視清楚,就會一直責怪自己,所以,要對自己狠一點,逼自己想清楚,到底錯在哪裡?犯錯,把它做對就好了,沒有什麼不能原諒或不能彌補的事。怎麼彌補呢?就為孩子說成長故事啊!已經發生的事,我們誰也無法挽回,而孩子真正在意的是我們在不在乎他?而不是要回到過去去改變什麼。所以誠懇的跟孩子說那段故事,這樣能讓他知道我們當時心裡的矛盾與掙扎,也讓他有機會說一說他的委屈與害怕。整個過程「誠意」最重要,不要合理化自己,如實的說、誠懇的聽就好了。

         孩子都很愛聽自己的成長故事,這讓他們有機會重當一次小寶貝,感受父母對自己的疼惜與不捨,而被疼到,被理解了,人也就會好多了。這過程,也可以安排弟弟一起,這樣他可以比較理解哥哥,當年他若也有被糾葛在其中,我們可以連弟弟的部分一起處理,讓他們知道媽媽這樣的顧此失彼,是因為不夠會,而不是不愛誰。

 

二、專心看到孩子,要有「個陪」的時間:

         雖然大家每天生活在一起,但除了吃喝拉撒睡以外,我們到底有沒有看到彼此?家,是談情說理的地方,不是裁判所,解決兩個孩子討愛的問題,我們可以安排個陪時間:幫兩個孩子各選一盞不同顏色的小燈,約好每天個別陪伴的時間(時間不用長,一人十五分鐘就好),陪誰時,就點亮哪一盞燈,宣示著:這時候我專心陪這個,手機、電話通通不接,就是專心的陪;他們已經不是小嬰兒了,他們需要的不是那麼多的實質照顧,而是需要一種被看到、被疼到的感覺,滿足了,他就能安心的繼續長大。

 

三、每天記錄孩子一個優點,說給他聽:

         孩子是透過我們的眼睛形塑自己的,我們每天都要努力看到孩子一個具體的好,說給他聽;雖然可能只是一些小事,卻是我們主動的肯定與示愛,它會讓孩子相信自己是值得被愛的,這是拉近跟哥哥感情的一個好方法,當然弟弟也一樣要疼到喔!

 

四、放過自己,每天為自己做一件事:

所有的改變都需要毅力與時間,努力做,不要放棄就好;做錯時,請「惜惜」自己;平時,則要多善待自己,所以,請每天至少花五分鐘跟自己獨處,為自己做一件事。

 

五、連先生一起疼:

通常,做先生的都很容易搞不懂或不介入家裡的恩怨情仇,若因此讓你很孤單的話,請不要責怪或嘮叨他,而是每天花一兩分鐘疼他一下,一句關心的話、一個具體的讚美或按摩一下都可以,人本心理學大師佛洛姆說:「愛,是喚起愛的能力」,對於還不夠會愛的人,我們可以透過愛他讓他學會愛,這樣,我們就不孤單了。

 

最重要的是,當我們每天都盡力去疼人時,我們將會成為一個有「愛的能力」的人,我們會很愉快,而周遭的人,也會因為我們的存在,而得到一種正向的力量;家,不再是糾葛的地方,而是讓人可以休息、可以彼此疼惜的所在。

 

人本教育基金會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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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淑真

莫那魯道的故事是台灣史的重要課題,其中包含著:帝國主義下的日本對台灣政策、殖民與被殖民的心態、日本和原住民的文化衝突等重大議題,不過,怎麼跟孩子們談呢?

強調戰爭畫面是一種簡單的方式。對這群在太平盛世出生的小寶貝,戰爭總是充滿吸引力,但也很容易就淪為電動遊戲或卡通畫面裡,充滿聲光刺激、殺來殺去的淺薄想像。想談論文化衝突,對缺少背景知識的小學生又有一種難。到底該怎麼進行?

森小人文課老師們一起腦力激盪後,針對全校低中高年級的孩子們,共同設計了以下課程。本文中記錄的,是二年級孩子們的回應。

 

思考,從為問題找答案開始

 

一開始,先在白板上寫下「賽德克.巴萊」幾個大字。問孩子們這些字是什麼意思?有些孩子立即聯想起「莫那魯道」,也有孩子努力回想著,「就是那個什麼地方想不起來」,但依稀知道是「有戰爭」的故事。

但,「賽德克.巴萊」是莫那魯道的另一個名字嗎?孩子們紛紛搖頭,卻也說不清。

接著,發下一段台灣史書裡的文字:

 

一九三年十月二十七日早上,在霧社公學校正為學藝會、展覽會及運動會舉行開幕典禮。賽德克族馬赫坡社的頭目莫那魯道率領馬赫坡、洛羅富、荷歌、司庫、波阿倫、塔羅灣六社族人,早已神不知鬼不覺地埋伏周圍,以升旗時唱國歌為暗號、衝進會場,共一三四名日人被殺,震驚全世界。

日人立刻從各地派軍鎮壓霧社,動用軍隊、警察、軍伕、親日原住民超過五千人。起義軍中斷對外交通,並搶得日人武器,準備進行殊死戰,前後歷時兩個月。起事的壯丁一二三六人,最後六四四人死亡。莫那魯道見大勢已去,先擊斃家人,然後潛入深山自殺。

昭和六年(一九三年)一月十六日台灣總督石塚英藏因霧社事件引咎辭職。

 

請孩子們從短文中找出「人、事、時、地」等線索,孩子們找出了「一九三年」、「霧社」、「賽德克族」、「莫那魯道」、「運動會」、「一三四名日人被殺」、「賽德克死了六四四人」、「自殺」等基本詞彙。

有孩子說:「啊對了」開始在腦袋裡拼湊出印象中的故事。先讓孩子們七嘴八舌盡可能地說,再簡單把霧社事件的故事經過說一遍,這時不管是聽過、沒聽過故事的孩子們,都好專注地對照腦袋裡的故事和老師說的版本。

針對低年級的孩子們,講解時除了運用繪本,還有一些歷史場景照片。我特別描述了莫那魯道的身高、個性,以及賽德克人和日本人眼中的莫那;日本人管理賽德克人的方式、賽德克族人的心情,以及,當莫那死後屍體被發現時,日本人的處置方式「公開展示」。請孩子們猜猜看,為什麼日本人要公開展示他的遺骸?

孩子們說,「因為害怕」、「要大家聽話」、「讓人知道他死掉,不敢反抗」。從孩子們的回應,我感覺到那思考的鑰匙轉動了。

待孩子們基本知識齊備些,再經營更深的討論。先播放魏德聖導演的︻賽德克.巴萊︼五分鐘片段,討論:

看雙方實力,哪邊比較強?

莫那魯道在戰前知不知道日本的實力很強?

孩子們一眼就看出「日本人好強喔」,而且也猜出「莫那魯道應該知道日本很強」。這時,再補充說明,日本人曾經邀請莫那魯道等部落頭目參觀日本東京、大阪、神戶幾個大城市的軍事基地和軍港,再請孩子們猜猜看:

日本人為什麼願意花機票、大費周章地辦團,邀請頭目們去日本玩?(這是旅行觀光團嗎?)

猜猜看頭目們參訪後的感想。(也補充說明莫那魯道的感想)

孩子們很快說出,「是要他們知道日本人很厲害」、「要讓他們不敢反抗」。

接著,再拋出重要問題:「當你知道對方很強,跟他打仗可能、或一定會死,你還想跟他打仗嗎?」

多數孩子們紛紛搖頭說:「不會!」少數孩子鬧喊著:「跟他拼了!」

我忍不住笑,跟著問:「莫那魯道身為頭目,早就知道打不過日本人,怎麼不保護全族的生命,還領著大家去尋死?」我強調,「這不是他個人的問題耶,是會被『滅亡』、『殺光光』的」。更何況莫那魯道都已經忍二十年了,幹嘛不再忍?

孩子們沉默了,氣氛變得嚴肅,一會兒猜著,「因為忍不下去了」、「忍還是會一直被欺負」、「寧願死」。

 

猜想之後,再回頭看:事件如何被記錄?

 

看著孩子們想了好多,提供不同書籍裡對於霧社事件的幾種詮釋方向,請孩子們找答案。低年級孩子們需要老師講解。

我們選了三種角度及詮釋:邱若龍先生的《霧社事件》漫畫,談到「不要讓日本人看不起我們賽德克族人」、「不想苟且偷生」、「你不讓我活,我也不會讓你好過」等內在心情;魏德聖、嚴云農重編的電影劇本小說,更重視賽德克人「彩虹橋」、「祖靈」等精神和日本文化的衝突;台灣史書裡談的是「山地勞役剝削問題、原住民與日本人通婚問題」。

經過前面幾個問題的討論,課程最後,才向孩子們解答賽德克語中「賽德克.巴萊」的意思:真正的人。

孩子們理解了多少?這也許可以從課後孩子們的反應得到一些解答,有好幾個班的孩子都在戲劇課上嘗試演出「莫那魯道」的故事。孩子們揣摩著莫那魯道決定要「決一死戰」時的心情、表情和動作。各班都有孩子自願參與跨班級戲劇演出,表演「日人招降賽德克族」和「日本警察與賽德克人爭議搬木材」等短劇。三年級的孩子們也決定,在結業表演時,演出「誰殺了莫那魯道?」。

 

劇本,由老師撰寫,但,演出的孩子們,抓到神韻了

 

旁白:莫那魯道的屍體被發現了到底是誰殺了莫那魯道?

日本警察和士兵:當然是我們偉大的日本人殺了莫那魯道!因為我們有機關槍、飛機、磁浮列車嗯,這是後來發明的啦。對了,我們還有毒氣彈。哈哈,只有偉大的太陽國才有能力殺了莫那魯道

日本官員:耶!警察和士兵不要亂說話。我是統治台灣山區的日本官員。我們是有禮貌的日本人,怎麼可能亂殺人?是那些賽德克人要砍我們日本人的頭,我們才會反擊。所以,我覺得是「出草」就是砍人頭的野蠻習俗,殺了莫那魯道,反正,不可能是我們日本人的錯。

巫金敦老闆:不不不,賽德克人出草是一種習俗,應該被尊重。我覺得莫那魯道會死,是因為漢人都不幫忙賽德克人。當時只有我,巫金敦,把金敦商店的東西都留給他們,其他的漢人啊,溜的溜、躲的躲。要是漢人和原住民一起團結起來,有錢出錢、有力出力,怎麼會打不贏日本人?是漢人逃避的態度,殺了莫那魯道。

不參戰的長老:莫那會死,是因為我不同意部落裡的勇士跟莫那一起戰鬥。要是我們全部的賽德克人都加入戰爭,日本人就算比濁水溪裡的石頭還多,我們也沒在怕。為什麼我當初不帶領部落加入戰爭呢?(長老露出很苦惱的樣子)

花岡一郎:我覺得是我,要不是我從賽德克人變成日本人,頭目也不會這麼生氣,氣到要跟日本人決鬥!

 

戲中戲1

 

花岡一郎:莫那頭目,被日本人統治不好嗎?至少我們不用像以前一樣靠獵殺求生存!

莫那魯道:達基司,你們以後要進我們祖靈的家?還是日本人的廟?我還聽說你在學校裡面學日本人打我們的小孩!

花岡二郎:一郎打他們,是希望他們以後不要被日本人瞧不起。

莫那魯道:日本人瞧得起你們嗎?自己人打自己人,才會讓人瞧不起。

花岡一郎:頭目,被日本人統治有什麼不好?至少我們現在有學校、有郵局。

花岡二郎:對呀,而且都忍二十年了,為什麼不能再忍二十年?說不定二十年後,你的孫子就可以

莫那魯道:就可以忘記祖先?變成日本人?

花岡二郎:頭目,我

花崗一郎:頭目,打人事件我們會幫忙的。

莫那魯道:你們回去吧!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莫那魯道的妹妹:都是我啦,我是莫那魯道的妹妹。因為我被強迫嫁給日本人,過得很不快樂,哥哥才會決定要跟日本人決鬥。我的不快樂殺了我哥哥

布農族頭目:我對不起賽德克人!因為我們布農族聽日本人的話,跟賽德克人作戰,才會讓莫那死掉。要是布農族人跟賽德克人並肩作戰,莫那怎麼會死?可是,日本人威脅我們,到底要怎麼辦呢?是不是我殺了莫那?

莫那魯道爸爸的幽靈:我是莫那魯道爸爸的幽靈。當初,我和莫那也只想在山上快樂的打獵,練習當「真正的人」。都是日本人佔領了我們的山和森林,我才會教莫那一定要守護我們的部落。唉,我的兒子死了,是我,教導他寧死不屈。為什麼我不教他努力的活下來?是我殺了莫那嗎?

 

戲中戲2

 

旁白:小時候,莫那魯道射倒了一隻梅花鹿。

(莫那射箭射倒梅花鹿,狗衝出來。)

莫那魯道:爸,我射到了!

爸爸:莫那,你真勇敢!你要記得,以後要當真正的男人,死在戰場上,才能走向鬼魂之家。

旁白:後來,當莫那魯道的爸爸被日本人射傷時。

(日本警察射了爸爸一槍,爸爸中槍倒地。)

莫那魯道:爸,你不要說話,我幫你止血,你會沒事的。

爸爸:莫那一個賽德克活著,就是為了要走過彩虹橋,進入祖靈的家,成為一個真正的人。莫那,千萬不要讓日本人進入我們的部落你懂了嗎?

 

彩虹橋:是我嗎?真的是因為我嗎?我明明只是太陽光遇見雨滴後的光影,賽德克人呢,卻以為死後可以踏上我的身體,得到永遠的快樂。拜託,我只是一道彩虹耶。永恆的快樂、永生,到底是什麼呢?

旁白:想知道到底是誰了莫那魯道嗎?

所有演員一起:今年暑假,一定要去看︻賽德克.巴萊︼!

(~演員們謝幕~)

 

後記

 

演出前的綵排,旁觀著的所有人都被劇中人的語言拉緊著神經,沒想到結尾反差這麼大一位五年級的孩子頓了兩秒,脫口而出的是:「這不是一齣戲,是廣告片吧!」

這話,從另個角度解讀,反而安慰了所有看戲的人。因為,這無法被改寫的歷史,對眼前的大大小小的人,都沉重!

原文刊載於人本教育札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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