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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青蘭(森林小學主任)

 

我們想設計一堂課,和剛從小學畢業的孩子談談「閱讀與寫作」,於是,向已畢業或正就讀國中的孩子,借來各種

不同版本的國中課本。用意是,也想看看,上過這些課的孩子們記了些什麼在課本上?

拿到課本時,傻了眼,除了課文中原有的各種解說,還貼有老師影印的補充教材,還有孩子們上課書寫下的(猜想是)老師的板書,密密麻麻的各種顏色的字,幾乎爬滿了孩子的課本內頁。

 

國文課本上密密麻麻的解說,卻看不出所以然

把不同孩子、不同版本的國中三年六本國文課本堆疊在眼前,第一時間,只能長長地嘆一口氣,很吃驚,很困愕,還有不小的難受。我們年少青春的孩子,怎麼要讀這些東西啊?讀這些,真的是必要的嗎?一字一句抄寫下來的解說,作用是什麼呢?

舉一例,國一上胡適的「母親的教誨」,課本原有的編排共有十頁,標題為:學習重點、課前預習、題解、作者、課文注釋、課文賞析、問題討論、語文小視窗、應用練習、課外學習指引。孩子還在這十頁之間密實地抄下不少附註的文字。

「題解:…全文質樸平順…」,孩子用紅筆把這六個字畫起來,特別括出「質樸」兩字,拉一個紅箭頭,寫「本質不修飾、不華麗」。

「作者:…胡適畢生提倡白話文學,闡揚科學文明,鼓吹民主自由…」,「鼓吹」兩字圈起來,另寫「鼓勵號召」,「闡揚」也圈起來,拉一個紅箭頭,寫「闡述發揚」,再將「闡述」兩字圈起來,拉一個紅箭頭,寫「詳細地解釋敘述」。

至於,胡適這篇文章中很有名的那一句「娘什麼!老子都不老子呀!」孩子拉出來的紅箭頭寫下「倒反:文辭表面的意思和作者內心真實的意義相反或不同」、「娘/涼,諧音雙關」、「老子,轉品:名詞轉動詞」。

內文最後一段「…在這廣漠的人海裡,獨自混了二十多年,沒有一個人管束過我。如果我學得了一絲一毫的好脾氣,如果我學得了一點點待人接物的和氣,如果我能寬恕人,體諒人─我都得感謝我的慈母。」我想,請讀者您,猜想一下,完成國小學業的十二歲孩子,閱讀這段文字時,還需要什麼補充教材?

孩子的記錄如下—「廣漠:遼闊,同義複詞」、「混:糊塗過日子」、「一絲一毫:類疊」、「寬恕:同義複詞」、「如果…如果…如果…:排比」。

另外,還有便利貼,上面寫著「孟母三遷、孟母斷機、歐母畫荻、岳母刺背、顧母絕食」、「三從四得(德):服從、順從、盲從;等得、忍得、捨得、記得」。

拆解語文,也拆解了孩子的興致。

即使是白話文,也有抄寫的註解,課文內文「…有時北風呼呼,彷彿從很遠的地方來,要向很遠的地方去…」孩子將「呼呼」兩字圈起,註上「誇飾,形容強勁的冬風狂吹橫掃」。

另一篇白話文,課文內文「…人人的欣賞觀點不盡…,如果經常逛布店的話…」,「觀點」圈起來,寫上「看法」,「逛」圈起來,寫上「遊玩觀賞」。再一篇白話文「我感謝面前的祖父母,不必感謝渺茫的老天爺」,「渺茫」圈起來,寫上「距離遠而看不清」,同時,標註這句話使用的技巧叫「映襯法」。

翻看不同孩子在課本上的筆記,這些「附註/補充」,是國文課很普遍的補充教材。但,孩子們,真的需要這樣的補充教材嗎?為什麼課本可以選用不同的版本了,補充教材,卻好像是同一版本?

胡適的這篇「母親的教誨」被選入國中國文教材裏,不只三十年了,如果這文章這麼值得代代相傳、一讀再讀,那麼,我們是不是可以問:新世紀的國中一年級孩子,難道不能有不同的解讀「母親的教誨」的角度?只能是「學習重點」條列出來的「雙關的修辭技巧」、「善體親心」?

一位高三應屆畢業的孩子說,他不明白讀一篇文章為什麼要這麼讀?他的比喻是,「好像把一台車的零件都拆開來仔仔細細地解說了,卻不知道這車要開到哪裏?哪裏是這車要去的方向?」孩子說,國中三年,還可以用「嗄!文章可以這麼讀哦?」來應對,但,沒想到高中三年的國文教學,同樣是這麼個「拆解法」一以貫之,他說「高中三年,我覺得國文課很難熬,不只是無聊,是讀得很痛苦,一點讀文章的趣味都沒有了!」

幫孩子找回文字的力量與美好

那位大孩子說的中肯而貼切。因而,我們便試著在那堂課上,和小學剛畢業的孩子們,一起解讀國文課本裏的「古文」有沒有什麼新意可以解;找來有意思的文章,想要引起孩子讀文章的興致;和孩子談「閱讀上的迷思」、看考試的方法、看教科書的角度;對比「原典」和「被簡化文章」的不同(這個「簡化」也許是顧慮到讀者的閱讀能力及理解的程度,但另方面,也可能是一種「矮化」;有時,也許會有誤讀)。

我們還找來漫畫方格圖,讓孩子感受,語言是工具,服務人的思想;再找來近兩年的基測國文試題,鼓勵孩子,國小六年的語文學習,他們已有了「基本能力」;再鼓勵他們,活在他們生活著的文字世界裏,到網路上看看人們在討論些什麼,如果可以,加入那個討論,這可是練筆力的好方法…

以上這些做法,只是為了喚回孩子的閱讀的興致,只是希望孩子不會視「用文字表達自己」為畏途,不會覺得「提筆論述、記錄」是枯燥無味的事。因為,據說「倉頡作書,天雨粟,鬼夜哭」(引自《淮南子》),使用文字是這麼驚天地、泣鬼神、驚心動魄的事,怎麼,孩子享受不到?

後人解讀《淮南子》的這句話,說文字符號將人的思想具象化了,使得「造化不能藏其密,故天雨粟;靈怪不能遁其形,故鬼夜哭」,這不只意味著被禁錮的思想的解放,也開始了知識的傳播,在文明史上是革命性的一刻。現在,孩子眼前的文章,被解之又解,弄得玄之又玄,只好背之又背,以應付考之又考的那些試。難免,難免不讓人懷疑,是誰想讓孩子回到初民不識文句的階段?

◎本文出自《人本教育札記》26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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